不欲人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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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在终点站

我自己也不能确定,究竟有没有为外婆的离去而掉过泪。只是觉得,以后我的生命里,要永远的失去这个人了。外婆留给我的回忆不多,小时候有一次带我去菜市场买菜,坐在沙发上咳嗽着问我近况,和在摆满仪器的ICU里,在她转往南京前我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,她睡着,眼眶里都是泪。

也许是有眼泪的,在思绪扰乱反复睡不着的夜晚,静静的想了很多事情,把眼泪都埋进了枕头里,默默数落自己这样矫情。可是我知道以后,那把渐渐坏掉的躺椅也没人再躺了,椅边窗台的那本圣经也没人再念了。也许它们都要一起被扔掉烧掉,随着外婆的离去而不见了,只剩下日复一日窗台照进的阳光,而窗台也失去原本陪伴着它的人了。

相比姑姑走的时候,外婆的离去像是有所准备,异常的平静。这样说也许太不孝顺,但是的确是在得知姑姑的死讯后就开始在心里打了个开始,总觉得亲爱的人在我的身边的日子,都在倒计时,而我自己也是。可是老去的人老去,离去的人离去,哪怕我还能够不断的认识各种各样的人,我都终将失去那些生命里原本就存在的人们了。几十亿的地球人,后来的人失去了还能再找,可是原来的人,却是说没了就没了,怎样都无法替代阿。

在此之前,听闻他人亲属离世的消息时,我总能侥幸又些许骄傲地说,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离开过我,亲人总是安好的,连最年迈的太婆也平安无恙。而在第一个亲人离去之前,我都沉浸在那样无聊的得意里,以为我不会失去。而人的离去,却总都是瞬间却永恒的事情。

不似远行,不似生离。而是死别。

 

基督教徒的追悼会看起来很是文雅,当然我没有参加过姑姑的追悼会,那时候我还在画室为了艺考而埋进铅笔颜料堆里,也不知道佛教是怎样的仪式。

殡仪馆的窗户很高,天气也很好,甚至好的有点过分。绿树红花,隐隐绰绰的光影和地板照着的一格格阳光,美的好像梦境。教堂的唱诗班与追悼的众人一齐歌唱。歌颂天堂,歌颂上帝,歌颂不灭的灵魂。而外婆的遗体放在花丛中央,亮堂的午后和庄重的合唱,总觉得她是真的去了天堂。

弟弟在外婆还没有病重刚入院的时候就说外婆会死,一语成谶。在外婆过世之后他还一直些许得意地说,看我说的没错吧。奶奶和伯母信佛的,对此唏嘘不已,感慨小孩子的话真准,而舅妈小姨想来是因此愤怒的,却也不好因为小孩子的话说什么。想来多年后,弟弟对外婆的记忆,也会渐渐模糊。小孩子总是不那么忧思的,妈妈哭的时候他也是疑惑的问是不是因为外婆死了你很难过啊。

表哥作为家属代表陈述的外婆的生平,外婆是一个平凡的好人,记忆里她总是病弱而笑着的,也常劝我祷告,劝我信教。因而我没有太深刻和太鲜明的记忆。她的一生进过好几次手术室,进过好几次icu,在教堂帮助有难的人,她这后半生十几年,都在为国家,为家人祷告。

可她还是在病痛中停止了心跳,这样虔诚的信徒。这样平凡的好人。

外婆的墓地是公墓里最好的,最高,也最气派,从上往下看去,下面的坟墓像是一排排的多米诺骨牌。

一个墓花了二十五万,还只是支付二十几年的价钱,过后还要再付,还要物业费,打理费。人往生了都要像活着一样给骨灰租房子。这个社会。可这墓地,也算是孝心。同时,如今有钱了,有再多的钱,再多的订单,也换不会来的生命,只能在死后的眼泪和仪式与置办里,尽最后的孝心。

 

不是自然老死的人,不是绝症的人,年轻却离世的人,都称枉死。外婆的离去,姑姑的离去,也都是与活下去,仅只一线之隔的事情。只要在这之前,加上一个如果。一个如果就够了。

基督教信仰灵魂不灭,死亡只是肉体回归尘土,而灵魂回归上帝,天堂的地板都是金子的。据说外婆火化的时候,鼻梁上出现了一个很亮的十字架,表哥拍了下来。

表妹在追悼会的最红也哭红了眼,而我从小时候一不顺心就哭闹,这样的人,如今却面对人群不愿流泪,未曾有一滴眼泪不受控制。可能在众人眼里,我就如同那样平静。

表哥说有信仰的人都有归宿。信教的人灵魂都终将去见上帝,世人或者,生在各处无法相遇,但是归宿是一样的。他这样比喻:外婆只是上了早一班的列车,我们的列车比她要晚。但是终点站 都是同一个地方。

我觉得这个比喻很好,但是有没有那样的地方,能不能相见,我无法得知与确信。

 

我没有信仰。也不觉得会有天堂和地狱。但是我信灵魂。

倘若有一天,倘若死后还有世界,愿我们得以相聚。倘若没有,这一生你都在我心里。

永远都是躺在摇椅上,躺在窗台边,躺在阳光里,捧着一本圣经虔诚祷告赞歌的你。

如果你在终点站,祝愿那里没有病痛与不幸。祝愿那里如你相信一般没有黑夜,只有无尽的光芒与荣耀。

安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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